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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8 章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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的智力教育。胡蓮聲跟在楊少廷身邊,也不能太楞,跟著陪讀學一學,也是好的。

只是人無完人,楊少廷雖有數理之頭腦,於作文方面卻確實是為難,不得不求助於胡蓮聲——作文先生打手心兒,實在是非常無情的。

楊少廷今日之課題乃是借物作比,喻出一件尋常之事物,使其顯得不尋常,以此作出文章來。

楊少廷想也不想,提筆寫出標題:“女人像朵花。”

他思來想去,趁先生出去了,立即喚來胡蓮聲,有點兒生氣:“還能怎麽寫?——況且我看壓根就不像!”

胡蓮聲不知他為何想出如此惡俗之題目,好聲好氣:“少爺,寫長些,像茉莉花兒,像牡丹花兒,不一樣的。”

楊少廷從善如流,寫出一串兒花名,寫出了怡紅樓開會的架勢,末了將紙一揉:“有病!像什麽花,她們自個兒信嗎?”

胡蓮聲一彎腰,將紙撿了起來:“少爺,像的,”他試舉一例:“先生講面如桃花……”

楊少廷回憶了一番,是有這麽回事:“哦!面如桃花。”

他提筆在紙上寫下一句,看了一眼胡蓮聲:“臉哪裏有五瓣兒的?”

胡蓮聲哭笑不得:“不是五瓣兒……”

楊少廷皺著眉頭,試圖尋找解釋:“我看是為了投其歡心,盡說些好詞,最終成了胡說八道。”

胡蓮聲認為此人毫無浪漫之頭腦,有些不同意。然而胡蓮聲的不同意是缺乏力量的,他低低地講話:“真要是喜愛,就不必、不必故意去投,自然地就、就……”

楊少廷扭過臉,是頭一次聽胡蓮聲有如此的見解。他擡著手腕子,定定看了胡蓮聲一眼,仿佛很不習慣他談及這個話題。半晌楊少廷擺擺手:“我知道了,你走吧!”

胡蓮聲本來還想囑咐些,聽他一說,順其自然道:“少爺,要是寫完了,夜宵也做好了。”說罷快步下樓,不去爭論什麽桃花了。

待到楊少廷抻著脖子,瞧不見胡蓮聲的衫子尾了,他才提起筆。

略加思索,洋洋灑灑,寫得迅速,寫了一頁不成,翻過又是一紙。

約有半個時辰,楊少廷將作文紙遞給先生,只道:“太難了,我寫不好,您打輕一些!”

先生懶得理他,伸手接來,誰知扶著眼睛框子看罷,這一回倒不像從前,痛罵他的文章狗屁不通了。

先生良久不語,最終問他:“雖不是什麽好的比喻,但是怎樣的聲音會如同蓮花呢?”

楊少廷瞪著他,講不出個所以然。

這是常事,先生不以為意:“我看你從頭將女的比作花,寫到一半兒偏了題,”先生擡起臉:“可別是蓮聲又……”話說到這兒,先生摸自個兒的下巴,將末尾的一句話又瞧了一道。

他掃了一眼楊少廷,皺起了眉頭,沒有講話。半晌開了口,聲音有些輕:

“少廷,我記得,你十六了?”

“再過三個月十七。”

先生若有所思起來:“哦,這樣兒。”

先生拍了拍楊少廷的肩膀,將眼鏡取了下,露出了眼角的一些黯淡紋路,笑起來:“沒有事情。想你大好的年紀,心中又無拘束,想做什麽,就能去做,叫人心生艷羨。”

年長者的叮囑是類似春風過驢耳的。楊少廷楞裏楞氣:“先生想做什麽,也能去做!”

先生將眼鏡架了上,將紙一拍楊少廷的腦袋,覆回常態:“胡說八道,誰都和你一樣是少爺麽?”

作文先生臨走之前,是要去老爺或是太太處匯報情況的。

楊老爺與作文先生是熟識,見他正好來了,也不拘禮節:“在芳,我兒子學得如何啊?我指望他早些跟著我呢!”

嚴在芳望著他:“少廷大了,不比從前,現今文章寫得馬馬虎虎,足以派上用場。”

楊老爺點點頭:“是,是大了。”他又想起來,拿手比劃:“當初你見他的時候,他還那麽一丁點兒!”

嚴先生匆匆忙忙地一笑,不再講話了。

十、一方水

不須嚴先生提醒,楊老爺也知道少廷是大了:陳寶琴家催得十萬火急,瑪麗的娘見著他便要問少廷,東面的蔣小姐,西面的彭姑娘——三祥城內沒有比他的兒子更為暢銷的少爺了。

可是皇帝不急。

楊少廷自個兒心裏是懶得想這些事情的。他覺得成家立業,於他早得很,他還有大把的事情沒有做,但至於什麽事情,他又懶得想,沒有關系:他還有大把的時間去想。

故而是日夜裏,月明星稀,他方和楊老爺回了家,百無聊賴,拉著胡蓮聲,要教他打橋牌。

楊老爺看他沒事兒,趁機一把將楊少廷抓進了書房:“你過來,我有話同你講!”

楊少廷的牌一抖,攤了一地,話還沒說完:“蓮聲,笨,這兒該打梅花六!”

蓮聲不敢摻和:“哦、知道了,梅花……”

楊少廷豎在書房裏,心思還飄在如何使胡蓮聲輸給自己上頭,他一聲不吭,將衣服拍齊整了,心裏暗暗好笑:蓮聲打牌還不傻,有點兒難騙!

楊老爺不急不慢,在房裏兜著圈兒,最後坐在扶手椅內,開門見山:“少廷,寶琴和瑪麗,你喜歡哪一個?”

楊少廷一聽,笑就沒了:“什麽?”

楊老爺拿指節敲桌子:“我問你以後要和誰結婚!”

楊少廷艱難地咽了口水,面上不動聲色,手繞到後邊兒,掐了自己一把:媽的,沒有做夢。

他登時頭大起來:“爹,早著和兒,我才十六。”

“早晚都要談,早些跟你談了,你早些明白,”楊老爺向後一仰:“早些明白,就少花些功夫在旁的身上。”

楊少廷看這回是不要他當機立斷,才放下心來,面色自如:“我有數。”

他沒數。

往常他壓根兒不往這上頭想,這回仔細一想,脊背立刻就發了涼。

陳寶琴和瑪麗,不談瑪麗,光是陳寶琴,楊少廷就腦袋發麻:這可是那個陳寶琴啊!

楊少廷發自內心地對她生不出一丁點兒的情愫,這小姐不難看,可能亦不討厭,只是他實在喜歡不起來,或因小時候過於熟稔,又或不愛她的著裝打扮——不愛別人的理由太多,越是細數,就越是對那人感到厭煩:只是不喜歡罷了,就算是究到了根本,也是不喜歡的。

至於密斯瑪麗,楊少廷的腦海中立刻想起一杯蓬松的蛋糕,她是最不打緊的。楊少廷將衣服拍了齊整,告辭父親,說自當好好考慮,隨即邁步出門,還沒見著胡蓮聲,先喊起來:“蓮聲!做些吃的來,我餓了。”

蓮聲將牌兩摞分疊,自個兒打掃起了客廳,一聽楊少廷叫他,跑過去:“要吃什麽?”

楊少廷見著他,心思立刻掙了出來,面色紅潤,有些松氣了:“綠豆糕紅豆糕,什麽豆糕都成,你去給我做一些!”

蓮聲點點頭,匆匆地要往廚房走。他一轉身,揚起一陣風,撲到楊少廷的臉上。

楊少廷吸了吸鼻子,立刻聞出了胡蓮聲:這家夥又把這個破衣爛衫洗了一道——我早叫他扔了!

他預備喊住胡蓮聲,然而蓮聲領了命令,立刻要去廚房,跑得遠了,只留下一個背影,後門的油燈打在他的腦袋上,照得他整個人發著昏黃黯淡的光。

楊少廷將嘴巴閉住了。

他此刻只是在身後看著他匆忙地走,這心裏卻忽然間猛地擰了一下兒:他怕胡蓮聲走著走著,走不見了。

這個害怕是極其荒誕的,然而這一閃念的恐懼,使得楊少廷追了一步,脫口而出:“做好了,你得給我端過來!打牌!”

蓮聲聽見了,一回頭,燈在他臉上,畫出一個笑的紋路:“噢!”

楊少廷收了腳,他想胡蓮聲肯定覺得他莫名其妙,所以胡蓮聲在那兒笑:“你笑什麽?!”

然而此話一出,他自己也覺得好笑了:兩個人不過隔了五六十尺,送山送水似的喊,真是不夠丟人的!

楊少廷反過身,腳步輕快,一屁股坐上客廳沙發。他手往旁一伸,正好夠著蓮聲擺好的茶杯,裏頭泡的茶葉尖子浮著,在跳,是胡蓮聲趁著他被喊去書房,重新泡的。

楊少廷抿了一口,熱流一線入喉,心裏頭竟悄悄地和茶葉一同跳動起來了。

他想胡蓮聲不是沒有給他泡過茶,怎麽今天仿佛格外地令人滿意?

他盯著葉片兒,無事可做,腦子裏打起了算盤:近來的一筆生意,是我自己談成的,我抽了成,好家夥,挺大一筆,做點兒什麽?

楊少廷對著茶杯慢慢地吹,記起一件要緊事:得把胡蓮聲的爛衣服給扒換了,給他買件新的。他一屜子烏的,我就買個白的,好極,那麽我去同來鳳祥的商量著,綴個新花式,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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